文/彭坚

图/来源网络，侵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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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7月30日晚上9点半，我在平龙路一家私人影院看老电影《七宗罪》，布拉德皮特刚要崩了凯文史派西，电话响起，师傅梁耀球要我马上到龙山大剧院音乐厅。

开车到达，剧院外面闪着120救护车的蓝光，空地和草坪上站满了家长和穿着各式礼服，拿着各种乐器的小孩，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。

穿过警戒带，走进大堂右边的音乐厅。

能容纳上千观众的大厅空荡荡的，只有舞台上灯光明亮，师傅和所里的几个人在上面走来走去，中间有一个人躺在地上，医生和护士正跪在地上做心脏按压。

上到舞台，师傅瞟了我一眼，说，怎么才来？

我没搭理，注意到旁边女警扶着一个正在抹泪的中年女人。

我问，怎么回事？

师傅说，躺在地上的女孩叫叶铭镁，是龙山外国语学校高一的学生，今天她们在这表演，过程中突然倒地。

我看着地上穿着盛装洁白长裙的女孩，一头茂密的秀发散开在脑后，化了淡妆的精致脸庞随着医生的按压起伏，眉头舒展，嘴唇微闭，看不出痛苦。

一会医生抬头说，不行了，拉去医院。

旁边的中年女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，叫着铭镁，扑到女孩身上。女警拉开她，护工把女孩抬到舞台下的轮式担架上。

这时从外面突然跑进来几个人，为首的中年男子带着哭腔，扶着担架问医生，这是怎么了？怎么了？

跟随男子的人悄声说，这是龙山区的叶副区长，铭镁是他女儿。

我旁观着这幕惨剧，直想抽烟。

带了校长、剧场经理、老师等几个相关的人回派出所，现场留给刑事技术的人。

分开几个询问室，我负责校长。

王启明校长的陈述：

今天是我们学校各年级管乐团汇报演出的日子，从小学三年级到高中二年级，每个年级一个团，300多个孩子参加演出。台下来看的都是家长，少部分是学校请来的一些教育系统的领导，还有社会上一些搞音乐的名人。

管乐团是我们学校的办学特色，科学严谨的教学体系培养了大量具有高水平音乐素养的学生，这些孩子参加各种比赛，获奖无数，在全国都叫得响，再加上高校招生对特长生有加分，家长们都想送孩子进管乐团，竞争还蛮激烈。

铭镁小学三年级就进了管乐团，到现在高一，一直吹的是双簧管。她学习优秀，也很有音乐天分，不仅吹奏技术好，而且能自己编曲，本来这样发展下去，高考减分进名校完全没有问题。她是我们学校从小培养起来的尖子，没想到会这样。

刚做完校长的笔录，医院传来消息，叶铭镁已经死亡。

意外的是，死者的母亲很快来到了派出所，边擦眼泪边说有情况要反映。

张秀芝的陈述：

我是叶铭镁的母亲张秀芝，39岁，我要说的是，我女儿今天突然死亡，有可能是被害。

按惯例，高一管乐团要在学年末，从各声部选拔一名最优秀的演奏者，作为声部首席，这是为高考加分作准备。一般来说，首席可以提高加分的数量，比如，同样水平的演奏者，原本只能加50分，但会因为是乐团的首席，经常负责乐曲的solo部分，而加到60分，多出10分啊，对于一个参加高考的孩子，意味着什么，大家都知道。

高一管乐团里有三支双簧管，另外两个女孩是铭镁的竞争者，今天的表演结束后，老师就要宣布首席人选，这种时候铭镁出事，我有理由怀疑。

我说，这个情况非常重要，请问您和您的丈夫是否同意尸检？

张秀芝肯定地说，同意。

我跟领导报告后，安排同事去调取另外两个演奏双簧管女孩的资料。又拿起电话准备打给医院的同事，没想到他打了过来，他说，叶铭镁有中毒反应，初步判断为他杀。

2

尸检报告至少5天后才出，但并不影响我们做前期工作。当晚派出所立“叶铭镁被杀害案”，分局迅速成立专案组，开展调查。物证方面，封锁了剧院音乐厅，扣押了当晚叶铭镁所有随身物品，调取了当晚剧院内所有监控录像，还有现场观众席家长用手机拍摄的演出视频，核心点是毒源。人方面，暂时未对坐在叶铭镁身边的两个女生采取措施，只留下了当晚高一乐团的带队老师。

带队老师沈秋明的陈述：

我叫沈秋明，女，28岁，龙山外国语学校音乐老师，高一管乐团带队老师。

今晚是学校一年一度的管乐团汇报演出，每年这个活动都办得很隆重，地点一直都是龙山大剧院的音乐厅。演出按小学三年级到高二排序，轮到高一团上场时已经8点45分。上场前我都在后台帮学生检查礼服和乐器，他们都很兴奋，有说有笑，铭镁惯例和杨紫凌、林诗涵在一起，她们三个吹的都是双簧管。

今天表演的曲目是《天堂电影院》，时长10分钟，铭镁负责乐曲中后部的一大段solo,她的吹奏非常精彩，完全展示出了双簧管华丽优雅的特性。

就在她完成独奏后不久，我在后台看到她身体有些抖，好像很不舒服，但为了演出完整，我没有上去察看，结果在大家起立致敬的时候，她撑着凳子想站起来，突然向前扑倒在地上，身体不停抽搐。现场瞬间就乱套了，剧场和学校的工作人员指挥大家撤离大厅，打了120和110。

铭镁坐在乐团第一排的正中间位置，这与双簧管在乐团的地位有关，另外就是我们倾向把最漂亮的女孩放在中间。

哦，是要选首席，而且乐团老师经过综合评估，已经内定了铭镁作高二团的双簧管首席了。另外，一个团最多只能有两把双簧管，我们准备从她们三个中淘汰一个，淘汰谁还没确定。

还有个特殊情况，杨紫凌3月份遇到车祸，膝关节粉碎性骨折，目前还在恢复期，昨天是坐轮椅上场的。

其他没有了。

拿着笔录跟梁耀球商量，三个女孩，选一个作首席，淘汰一个，可以作为杀人动机考虑，但就这么点事，至于吗？

梁耀球说，不能用成人世界的常理去判断中学生的想法。

负责物证的同事送过来一个U盘，里面拷贝了家长拍摄的视频。

在电脑上挑了段完整的，我们仔细看起来。

主持人说，高一团是一个演奏技艺高超的团队，彼此友爱，和谐共鸣。他们今天奉献给大家的曲目是《天堂电影院》，作曲，埃里奥.莫里康内；管乐改编，罗伯特.朗菲尔德。有请。

然后一大群穿着白色礼服的男女学生，手持乐器从舞台左侧蜂拥而出，熟练地找到自己的座位。当众人基本落座完毕，一个长发披肩，高挑挺拔的女生才出现，她步态优雅，表情平静，缓缓地推着一把轮椅，轮椅上坐着一个手持双簧管的短发女生。

同事说，长发女生是叶铭镁，短发女生是杨紫凌，并指着已经在第一排中间落座的另一个拿着两根双簧管的女生说，那个是林诗涵。

叶铭镁和杨紫凌快到舞台中央时，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，两个女生都礼貌地转过脸来，向观众嫣然一笑。就算用手机拍摄的视频效果欠佳，我都感觉被那种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感染，浸润全身，似乎自己不是一个寻找死亡真相的警察，而是台上美丽女生的忠心不二的粉丝，莫名其妙的出现一种愿意为其付出一切的错觉。

警察也是人，我们开始叹息，但警察毕竟是警察，大家继续观察着视频里的每一个细节。

叶铭镁把轮椅安置在自己右边，落座，从左边的林诗涵接过双簧管。我们注意到，林诗涵扎着一条大辫子，在递过双簧管时，跟叶铭镁相视一笑。

演奏开始，作为低音铜管的大号、次中音号缓缓响起，营造出深沉、忧郁的整体音感背景，随着长笛、单簧管的加入，乐曲开始呈现悠扬格调，小号、长号等明亮铜管继续烘托，乐章进入主体部分。这时叶铭镁、杨紫凌、林诗涵齐齐抬起手中闪亮的双簧管，演奏出一段电影《天堂电影院》里的经典乐句，深邃悠长，诉说着生命的美好。然后是一段以小鼓和木琴为主导的敲击乐句，在大家神经随着敲击节奏跳跃时，叶铭镁缓缓抬起了她的双簧管，开始了一段长达一分半钟的solo。

这段美妙的旋律飘扬进听者的心间，充斥着浓郁的怀旧，流淌着淡淡的哀伤，似乎和告别有关，告别少年，告别现实，告别纯爱，如泣如诉。

叶铭镁手中的双簧管和身体，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律动，仿佛草丛里飘舞的白蝴蝶，又像是在音乐森林里穿行而过的白衣精灵，无论听众懂不懂音乐，都会被深深地打动，陶醉其中。

独奏结束，叶铭镁翩然坐下，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突兀的举动，她向下伸出右手，谁也没注意到，她座椅下方又一个粉蓝色的水壶，她拿起水壶，开始喝水。可能刚才那段吹奏特别耗费力气，她一直喝，直到头高高仰起，显然，水壶里的水被喝光了。

乐团还在演奏，叶铭镁却再也没有抬起双簧管，即使身边两个女孩还在吹奏，并不安地转头瞟着她。

乐章快结束时，叶铭镁身体开始抖动，并有小幅摇摆。视频里传来观众席的嘈杂声，显然很多人发现了这种不正常的情况。

演奏结束，全体团员起立致谢。林诗涵伸手扶着叶铭镁的胳膊，焦急地在她耳边说话。叶铭镁右手撑着椅子，艰难地想站起来，腰没抬起，一头栽倒在舞台上。

视频里乱作一团。

我扭头对负责物证的同事说，赶紧找到那个粉蓝色的水壶。

3

联系了南山区的深圳国铭正鉴毒物检测中心，这地方有液相色谱——串联质谱仪，这种机器检验液体毒素非常高效。

我和刑警队的袁文康用物证袋装好水壶，带着立案报告书、委托检测函，来到毒物检测中心，见到了这里的副主任，递交了材料，3个小时出结果。

我们在会客室边等边聊。

袁文康说，从现场的情况看，这杯子里有八成有毒。

我说，竞争首席和不愿意被淘汰出团都可以作为谋杀的动机，就差一次笔录了。

袁文康说，从刚才视频里的情况看，她们三人的关系既和谐又默契，叶铭镁对杨紫凌的那种照顾，林诗涵在危机时刻对叶铭镁的关切，都不像作假。

我说，谁知道啊，现在这些十六七岁的女孩，智商、情商双高，演技也是一流。

袁文康说，那就太可怕了。

说好的3个小时实际花了近5个小时，副主任穿着白大褂，皱着眉头，掂着报告书跟我们说，这是我们中心这么多年来，在液体中检测出的最复杂的毒性成分。

我接过报告，看了一眼上面的密密麻麻的化学符号，说，您就直接说吧。

副主任说，从水壶中提取的液体，主要含有三种药物成分，一种是舒泰，复合麻醉剂；一种是静松灵，肌肉松弛药的一种；还有一种是氯化钾，非常高浓度的氯化钾。

袁文康问，然后呢？

副主任说，给死刑犯注射的，也是这三种药，或者说是同类药。

我心里一惊，要求副主任详细说说。

副主任说，在执行注射死刑时，通常给犯人静脉注射三种药，先打巴比妥酸盐，这是一种镇静安眠药，刚才提到的舒泰，跟它作用一致。然后打肌松药，注射死刑实践中，用的是巴夫龙，现在检出的静松灵，也是肌肉松弛药，作用也一致；至于氯化钾，很常见的东西。

现在这三种药混合在一起，说实话，我们是搞定量分析的，给死刑犯用药，都是静脉注射，至于喝下去会怎么样，真不好说，但估计都会有同样的一个效果，死得很快！

没想到这么严重，看来破案本身要有实质性突破，必须从杨紫凌和林诗涵下手了。

找来了班主任，常规审讯技巧，先知彼。

班主任张明华老师的陈述：

龙山外国语学校是12年一贯制学校，叶铭镁、杨紫凌、林诗涵三个女孩都是从小学、初中一路升上来的。

他们三个小学时就是同班，学习都很优秀，一起进的管乐团，一起学日语，关系非常好，在学校几乎形影不离，这个很多人都知道。

叶铭镁最漂亮，性格更加外向，经常主持学校的活动，演讲比赛拿过一等奖，日语也学得非常好，去年学校组团去日本福冈中学交流，她成了随团翻译的得力助手，另外这孩子很愿意帮助别人，不仅对身边人，还经常参加公益活动，总之各方面都拔尖，我作为她的班主任都感到很荣幸。

杨紫凌性格比较弱一点，偶尔考得不好，或在演奏时吹错音，喜欢掉眼泪。特别是今年3月遇到车祸，伤得挺重，情绪比较消沉，叶铭镁和林诗涵一直陪着她。

林诗涵是个比较独特的女孩，有不服学校管束的情况，比如染发、化妆，穿比较另类的衣服，小零食不断，但这些都是小毛病。

家庭？哦，叶铭镁的父亲是龙山区的副区长，母亲是龙山区民政局的领导吧，家庭环境应该非常好。杨紫凌的父母好像是在一家企业工作。林诗涵的父亲是商人，跟妈妈离婚了。家庭方面我就知道这些。

沈秋明老师的第二次陈述：

的确是要从她们三个人中选出首席，这是乐团的规定，她们都知道。

压力当然有，毕竟直接影响高考加分。家长都很重视，叶铭镁和杨紫凌的母亲都打电话询问过这个事，我说看孩子表现，综合评估。

都很正常，没有过争吵，就是杨紫凌车祸后停训了三个月。还有就是，她们三个经常用日语交流，叽叽咕咕的，不知道在说什么。外国语学校嘛，用英语交流的也多，都是在练口语，不奇怪。

调取了三个女孩父母的资料，没什么收获。

8月5日上午9点，杨紫凌、林诗涵在父母的陪同下，来到了派出所。

4

杨紫凌的供述：

铭镁她不幸福，你们不懂，她只是表面上让你们觉得她快乐，只有我们自己知道，她并不是老师和同学认识的那样。

你们一定没有看过《魔法少女小圆》，那是我们三个的圣经。从小学起，我们就立下了契约，铭镁是鹿目圆，我是佐仓杏子，诗涵是晓美焰，音乐就是我们对抗大人世界的武器，日语就是我们的魔女文，我们一直都在守护契约。

你们以为我软弱，爱哭，你们却不知道我的眼泪为谁而流，我的使命就是让铭镁不要垮掉。她父母从小到大没有照管过她，她家的保姆从小虐待她，她那么会装，装给大人们看，换取疼爱。可是，她装完了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哭。

她又那么善良，小学时，我家穷，买不起昂贵的乌木双簧管，只能用可怜的塑胶管，吹出来的声音像鸭叫，是铭镁故意弄坏了自己的管，求她父母又买了一根，把修好的旧管送给了我，我用到现在。

我们是国内最早接触到《魔法少女小圆》的人，因为当时诗涵的爸爸跟日本人做生意，为了讨好诗涵，把正在日本播出的番剧拷贝版带了回来。诗涵把我们带到她家一起看，字幕都是日语，我们看不懂。很快我们齐齐选修了日语，几乎每天聚在一起学，那真是段快乐的时光。

上了初中，当大家开始为《魔法少女小圆》津津乐道时，我们已经不再看了，因为所有台词早已在我们心里，那些关于守护、勇敢、无畏、奉献的精神早已融入到我们的灵魂深处，我们举手投足、喜怒哀乐都已成了真正的魔法少女，我们确信，我们就是。

可笑的是，所有人还是以为我们是三个爱学习、爱音乐的乖乖女。

首席？你们又错了，我们从来没有关心过首席，谁当首席根本不重要，那是家长关心的事情。我们关心的是淘汰，淘汰意味着拆分，我们三个谁都不能退出管乐团，不能在舞台上分开。何况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演奏水平早已远远超越了高二团的师姐，我们在一起8年了，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！

我知道她的意思，现在不会有人被淘汰了。

是的，她是死了，可是你们知道吗，这种死亡，在我们的系统里，她已经成神了！

对，是我们的系统，不是你们的系统。

林诗涵的供述：

你们总算找到我了。

我明确告诉们，铭镁是自杀。

这是她的宿命。

毒药只是一种启动的方式。

毒药从哪里来，你去问她妈妈吧。

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。

张秀芝的第二次陈述：

是的，我在民政局工作，龙山区分局副局长，分管基层政权、社区建设、社会团体、民间组织管理和福利彩票发行工作。你们问这些干什么？

不知道，等等，你再说一遍。舒泰、静松灵？这不是宠物医院的药吗？

因为我分管宠物医疗协会啊，深圳那么多宠物医院，给宠物做手术都要用到这两种药。

你的意思是铭镁中毒，是舒泰和静松灵？

不，不，让我想想。

这孩子，为什么要这样做？铭镁，你怎么这么傻啊？……

我没事，药应该是铭镁自己拿的。今年3月份，铭镁跟我说想养宠物狗。这件事她以前提过，我跟她爸工作都非常忙，回家只想休息，经不起宠物闹腾，一直都不同意。铭镁说，她很喜欢小狗，如果我们不同意在家里养，她就周末去宠物店逗狗玩，过过瘾。我当时想，满大街都是宠物店，环境有好有差，我分管着宠物医疗协会，就通过熟人，在家附近给她找了间宠物医院，让她去玩。

因为我工作的关系，人家都把她当公主宠着，如果她冲着那两种药去，应该很容易到手，毕竟宠物药没有人用的药管理那么严。

看来我错怪她的同学了，这孩子怎么这么傻，这是为什么啊？……

接下来查了两件事，一件是传唤了灵光宠物医院的负责人，落实了5月份药房丢失两支舒泰注射液和两支静松灵的情况，这个情况已于5月23日上报区宠物医疗协会，但似乎没有引起重视。第二件是查询了叶铭镁的网购记录，她于6月15日在某宝网购买了一袋氯化钾化肥，有告知父母，理由是家里的花草需要施肥。

我们咨询了深圳大学医学院神经内科的教授，他告诉我们，氯化钾本身无毒，但会导致心跳过速，让致死剂量的舒泰、静松灵的毒性迅速遍布全身，加速死亡进程。给死刑犯注射氯化钾是一样的道理。另外，氯化钾味道极咸，如果是高浓度的氯化钾，喝下去的人不会尝不出味道，何况是大量饮用。

8月7日，也就是叶铭镁死亡后的第7天，尸检报告出来了，在毒性分析结论一栏，写着巴比妥酸盐、肌肉松弛剂、氯化钾混合物导致心脏骤停死亡。

5

这成了一个让所有人唏嘘的事件，案件撤销，当事人都各自承受悲痛。龙山外国语学校开展了一轮校风校纪整顿，据说收缴了所有学生的日本漫画。

8月23日上午，事情过去后近一个月，管乐团的沈秋明老师找到了我。

她反映了一个情况，说叶铭镁在死亡当天吹奏的那段solo，前面部分是按《天堂电影院》的原曲来的，到后半段却变调了，虽然改变的部分跟原曲很和谐，也非常优美，甚至可以说更优美，但明显不同，是精心修改过的。之所以现在才说，是因为这件事跟叶铭镁的死亡相比，太不起眼了。

我调出现场的视频，让沈老师看，她反复看那段独奏，指出在总时长1分27秒中，从第46秒开始，曲调改了，不是专业人士根本听不出来。我观察到，叶铭镁在这一刻，稍稍抬了一下头，做了一个扫视的动作。

我问沈老师，你能把这段改掉的乐曲写出来吗？

沈老师说，视频声音很嘈杂，我也没那能力。

我问，听说叶铭镁会编曲？

沈老师说，水平很高。

当天下午，通过沈老师的关系，我们找到了深圳音乐学院的赵老师，他带我们进了学校的录音棚，开始分析这段乐曲。

赵老师依靠专业设备去噪，把乐曲声音放得很大，一点一点地听，在一张空白的五线谱上写下各种符号。最终我拿到了五页纸的乐谱，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天书一样的蝌蚪文。

赵老师摘下眼镜，感叹道，她是个天才。

我让沈老师把乐谱输入电脑，做成电子版，打印了几份带回去，分送给叶铭镁的家长，还有杨紫凌、林诗涵，我觉得他们应该得到这份东西。

第二天，沈老师老师推着杨紫凌，带着林诗涵来到派出所，交给我一张A4纸，上面打印了满满的字迹。

起头是：我的亲人。

我问，这是？

杨紫凌说，这是我们三个发明的一种游戏，初二的时候常玩，后来学习越来越紧张，就没玩了。具体说，就是我们先把一段中文翻译成日文，然后根据《魔法少女小圆》里描述，把日文转化成魔女文，最终按我们约定的规则，把魔女文编制成一段可以吹奏的乐谱。当时，这种繁复的转换大大提高了我们学习日语和乐理的效率。

反过来说，我们也可以根据做了标记的五线谱，还原出这段文字。这张纸上，就是我们根据铭镁吹奏的乐章还原出来的文字，虽然上面没有我们约定的标记，但大概意思准确。

我端起手里的纸，认真看起来。

6

我的亲人：

我将选择一种最快捷的方式走出你们的视线，请不要忧伤，这对于我来说，是一种美好。

爸爸妈妈，你们生养了我，却弃我如孤儿，无论我怎么表现，怎么讨好，你们的职位越来越高，也越来越忙，你们之间都生疏日久，更别提我了。

其实，我小学时就已经生出了要结束生命的念头，但遇到紫凌、诗涵后，我发现了另外一个领域，在那里我可以不再为父母、老师的脸色奋斗，友谊、音乐、日语、动漫真的赋予了我魔法，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。

那是一个对外发出七彩光芒，却严格封闭的领域，受我们三人驱使前进，外面的人只配发出幼稚的赞叹，却丝毫不能窥探内里的奥义，我们是真正的魔法少女！

我们成功驾驭了它8年，如今却要被毁灭。毁灭来源于紫凌的无法逆转的伤痛和被淘汰的结局。我决不允许这种结局发生，不会有人被淘汰，不会有人承受这种耻辱。相反，我有能力把强加的耻辱转化成荣光，我要像小圆一样献身，成神！

我终将不死，而成为紫凌、诗涵永恒的守护者，形体羽化，神志满凝，散于今生，聚于轮回。

紫凌、诗涵，振作点，记得小圆的话吗？要是别人说怀有希望是错误的事，不管几次我都一定会否定这句话，不管到什么时候。

稍后见：）

我拿着打印纸，疲惫地扫了一眼面前端坐着的两个清秀纯美的少女，突然生出强烈的烟瘾，拔腿朝门外跑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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